1974年1月4日 星期五

慣走後路無益社會賣名的劣紳官廳宜除不宜擁護論

醉草園文集卷一 論說一
慣走後路無益社會賣名的劣紳官廳宜除不宜擁護論

吾嘗於富貴人家,見一走狗焉,昂首短頸,搖金鑣鑣,終日飽腹,不偃臥簷前,則跳梁屋外,詬詬欲傷人,獵犬見之,羞不敢以為伍,入則搖尾乞憐,而彼出愈自鳴得意。嗚呼!彼獨何恃,而兇頑猙獰若是哉?意者非無恃其主人翁之豢養愛護,以致慣習使然耶!誠使走狗不畜於富家,抑畜焉而主人不知憐惜,吾知彼將低頭喪志,徬徨若喪家之狗矣,復何趾高氣揚之足云。

今吾臺賣名之劣紳者,大都類昰,以彼多屬虛榮沽譽徒,以趨蹌為能事,以諂媚為極工,侯門奔走,黃金萬能,鰓鰓然,頭銜既得,巴結上峰,逢迎上意,傲睨細民以為榮,究之於社會無少補,於地方無少益;懸羊鬻犬,假公行私,昏暮求人,驕人白晝,社會也因彼而破壞,風紀也因彼而堪憂,而謂誤天下者此人,敗世道人心者亦此人,而當局官廳不早出戢除,以促其反省,猶且擁護萬端,作彼之護符,固彼之羽翼,使彼進無所顧忌,退無所遲疑,肆無忌憚,有如羊群之入虎、鷦林之飛鵠,任所欲為。嗚呼!吾臺社會之腐敗、文化之梗塞、良善之罹災、豪強之跋扈,以及內臺差別之欲徹而未現、屆限而仍寬者,未始非劣紳儕輩之作梗,有以致之也。

夫人茍畀紳士之美名,當坦行直道,磊磊落落,但求有益於社會,則至犧牲其生命,亦所不辭,如斯密魯所謂:「愛人以德,正大寬宏。」又如法蘭克林之坦白、如哥倫布之堅忍者,方不失紳士之資格,獨奈何空市紳士之名,而行多由徑,不顧社會公益者,偏生於今日也。噫!此社會之不幸也;社會焉,實有此劣紳乎?當局官廳茍不出為探查,如蟊賊驅除、毒蟲撲滅,社會前途,奚堪設想。嗟夫!浚其本者清其流,明於細者多於大,吾觀劣紳,是不能不感夫富貴人之一喻也,噫!(一九二九)

其二

吾不解世之賣名的劣紳者,何擾擾其多耶?又不解擁護劣紳之當局者,何其糊塗若是耶?夫紳而名之曰劣,其無益於社會,早已瞭然,斥之驅之亦可,誅耡之亦無不可,當局官廳,何為偏為袒護,而不早顧及哉?

彼多屬卑鄙倖進之徒,徒以捋鬚奉承為能事,獻媚趨蹌為特長,鰓鰓然,汲汲焉,日博上鋒之喜悅,求得紳士美名,以夸耀閭里、炫驚社會為榮,一旦既遂所期,即如鄙夫之患失,吮癰舐痣,靡所不為,畫孔描頭,窮形盡態。協會開議也,甘違眾意而贊成;後路常行也,伺公顏而動作,極鑽營之能技,不顧社會之裨益與否,究之社會因彼而蠹壞,公安因彼而紛呶;惡少也因彼而猖狂,民情也因彼而阻塞,而當局官廳,轉欣其奔走殷勤,供門前之驅使,如走狗之代足,如鬼倀之替身,彼愈自鳴得意,暢所欲為。嗚呼!風紀壞,人道亡,賦斂增,登庸異,以及自治遲遲難實現者,未始非掛羊鬻犬,賣名劣紳之作梗,有以致之也。

夫社會不患有惡劣之紳士,而患無除誅之人,昔少正卯恣亂,夫子誅之而魯廷寧;阿大夫沽譽於齊,齊王殺之而齊室安,蓋皆遏危亂於未萌,為社會國家圖幸福計也。方今政府整飭大綱,刷張風紀,亦無非為社會民生謀幸福,誠能細心稽察,如有發現儕輩,當撲滅無遺,廓清根除,無使其挺毒牙、肆毒爪,以流毒於社會也,則吾臺幸甚!社會幸甚!(一九二九)

其三

慨自末俗澆漓,人心姦險,而賣名之劣紳,明目張膽於社會者,已如德國二廠,發明機械,日新而月異,衣冠楚楚,威假猛虎之雄;世界花花,皮學狡狐之戴。晶鏡長靴,紳章若若,高談闊步,勢位炎炎。嗚呼!此其所謂現代之怪物歟?此所謂沽譽惡劣之紳士也!以彼本屬沽名慕勢之小人,侯門後路,是其常徑,鑽營奔競,諂媚萬端,汲汲然獲紳士之頭銜為榮,由昰竭其心力之所至,費精神而不惜。侯門也,白晝而奔走,繼之以黃昏;朝市計倆也,公益假名,均飽吞於私腹,逢迎上意,以是為非;巴結上峰,捏黑作白,賣一己之虛名,以擾公眾之治安,而官廳當局,猶且多方擁護,固結萬端,事業也,付彼以經營;庄政也,任彼以操縱,彼愈得意自鳴,傲睨民細,趾高氣揚,沾沾自喜,究之於社會公益,非為無補,且從而蠹壞;地方風紀,亦從而侵凌。嗚呼!鄙夫得地,掛羊頭以自豪;烈士憤時,痛狗徒之莫逐,此崇文社之所以徵諸輿論也。

試觀魚群唼喋,自成水族之社會,一獺擾之,而水族不寧;爵群飛聚,自成禽族之社會,一鸇亂之,而禽族變動。無益社會之縉紳,亦猶魚中之惡獺、禽叢之強鸇也。噫!社會有此人,昰社會之不幸也,即雖投儕輩於有昊有北,猶且死有餘罪,尚容其明目張膽於今日乎?方今內閣,劇刷綱紀,亦莫非為社會計,改絃更張,尚望吾臺當局,亟體此旨,而稽察誅鋤,毋使若輩橫行於社會也,幸甚!(一九二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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