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4年1月1日 星期二

醉草園文集序 林文龍

詩以言志,文以載道,為歷代治詩、古文辭學者追求的兩大目標,因此名儒高士兼擅詩文者,史不絕書,著作亦汗牛充棟。光緒乙未之後,臺灣文人飽歷棄地遺民的傷痛,藉由漢詩溫柔敦厚的特性,吮毫濡墨,寄託性情,遣詞命意,委婉含蓄,言之者無罪,聞之者足以戒,故臺灣漢詩之發展愈為蓬勃,以致結集傳世者,言志之篇什多,而載道之文章卒寥寥無幾,唯先師篁川先生文采風流,長於壇坫仰之如泰山北斗,至今不歇。

先師天資穎異,弱冠之年,負笈臺南虎溪,飽覽群書,於詩、古文辭方面,盡得宿儒王則修老先生真傳。先師著有《醉草園詩集》,先後三度付梓,聲價早有定評。先師別有《醉草園文集》,手自清稿,錄為一大冊,文凡百餘篇,因囿於資力,迄未刊行。七十年代,我銜命纂修《南投縣志藝文志稿》,曾借鈔十一篇,收入志稿。一九八0年,先師為紀念尊人錫勳翁百年冥誕,屬我整理詩稿,乃選取文稿之關係鄉土文獻者十七篇,作為附錄。兩次選印,去其重複,共得二十二篇,雖是精粹之作,但全豹未窺,仍覺不無憾焉。

一九八三年,先生乍歸道山。去年春值先師百年冥誕,先師哲嗣張振騰、張翠梧兄妹,為了籌辦紀念先師的漢詩學術研討會,幾度連袂來訪。在研商過程當中,我提出了出版《醉草園文集》的建議,並獲張氏兄妹支持。數日之後,張振騰先生將所保存的詩文手稿,交到我手上;而令我訝異的,這批手稿,並不包括之前兩度借鈔的文集清稿本。據表示數年前因房舍改建,部分裝箱書籍放置地面,遭到白蟻侵襲,竟成無可彌補的損失。

文集既有清稿本,表示這些文稿已經過先師刪汰或潤飾,稿本既已佚失,只能重新蒐集。先師詩文稿,都依序寫於空白簿冊,日後推敲,一再修飾,最後再謄清入集。文集目前僅存草稿,爰以此為基礎,進行整理。再將選印過的二十二篇與之核對,居然多不見於草稿之中,可知仍有佚失的文章,尚待網羅補輯。這些草稿,只有極少部分未成篇,另有一部份塗抹過甚,辨識困難,雖留下若干闕文,但仍不失其文章價值。手稿、選印稿之外,再從書刊、碑記,搜羅部分篇章,最後加上書札,以何進興先生、張翠梧女士賢伉儷保存者為主;張振騰先生被羈綠島十二年的家書,數量豐富,字裡行間,牴犢情深,自然流露,因自成體系,另編印為《綠島家書》。

綜觀全部文稿,凡一百五十餘篇(書信不計),多為日治時期彰化崇文社應徵之作,先師下筆如蘇海韓潮,議論縱橫,每題輒列前茅,因略依性質,釐為十二卷,翻譯二篇附焉;先師畢生文稿精粹,盡薈萃於斯。猶記二十餘年前,追陪先師馳騁吟壇,有幸以詩稿整理見委,淵源有自;因紀念研討會的媒介,再續前緣,《醉草園文集》付梓在即,先師詩文得以珠聯璧合,不僅了卻張氏兄妹夢馳魂繫的心願,也彌補了臺灣文苑的一項缺憾,謹敘輯印始末,以告讀者,是為序。

竹山 林文龍謹序於臺灣文獻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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